水乡与雾都-黄海水彩画意解读

黄海先生

1958年出生于苏州。

78年始先后进入江苏省宜兴陶瓷工业学校装饰专业、江苏教育学院艺术系、苏州大学艺术学院艺术设计研究生班学习艺术创作，其后一直从事艺术教学及水彩画创作。

作品多次入选国内外专业展览展出与获奖，并被美术馆、各类机构及个人收藏。1996年作品《小非》获“第三届全国水彩、粉画作品展”铜奖。

出版有《中华之美——苏州印象黄海水彩画选》、《黄海水彩画作品集》、《有意-无意》、《写写画画》等著作。

1999、2002、2003年分别应英国苏格兰Art exposure gallery、格拉斯哥市政府及Strathclyde大学、英国Scotlang Art’s galleries邀请，在水彩画的故乡举办水彩画展。2010年应邀参加奥地利文化部“国际艺术家创作营”活动，并参加在维也纳的当代艺术作品展.

现为苏州工艺美院副院长、教授；苏州美术家协会副秘书长。

水乡与雾都：黄海水彩画意解读

黄海画水乡，只见画面上流溢着水乡的阴湿雾气，纷纷细雨包裹着小桥流水，笼罩了白墙黑瓦，她们在太湖石的奇异孔洞中漏过，在花窗格子图案中穿行，让洞庭西山水天一色，使虎丘斜塔时隐时现。于是，那四周的雨雾与画中的水分子连成一片，在追逐中在嬉戏中相遇而融汇一片。正是江南景色的特质，再加上对水彩作画神韵的把握，成就了黄海的水彩意象。他的画面占尽江南景色内在之美，远比那些外乡画家表皮记录的生硬更显入味，远比那些照着一本《老房子》影集的搬弄直切精髓。

只见水分与色彩在笔触的作用下，湿润、渗化、渲染、旋转、离散，浸润了黄海画板上的那张水彩纸。水色交融而渍韵有致，水迹斑斓而恣意纵横，碰撞后渗流交融，混合后模糊朦胧，透叠中渐渐显影出树木、小舟、院墙、驳岸、杂树、格栅、双塔。苏州的景物早已糊成一片，而这时黄海曾经画过的无数速写、无数写生，拍过的无数照片，在作画前都纠缠在一起。他无需再从取景框中去搜寻，也不用对景写生，要做的只是调动记忆的贮藏，只是印象的编织，只是经验的选择，表面的偶发其实是一种自动的状态。

《村口》

又见画面如同尚未干涸，仍在渗化交融中色层映透，又如是若干层薄薄的景片透叠在一起，将不同维度的景深解构交错，而最底层的图景却依然清晰可见。他好像是把十里山塘与寒山寺的那条老街与临顿路的枕河人家叠印在一起，画出了一幅新的平江图。画幅中溢出躲之闪之飘之忽之的漫射景观，那些水分与笔触在白墙、小船、枝叶、光影中对抗或协调，追逐或遇合，延缓或流畅，使画面有一种悠悠的荡漾的感觉。最终我们的经验使视觉已无意再去从这些画面上辨认出什么，或者说作者在画些什么已无关紧要，因为对象更多的只是那些技巧溢出的诱因，是笔迹轻触、水色叠层交错的凭籍，是他炫技玩弄华彩的理由，因为他或许是以此来完成她作为绘画的使命，我们的感官更多的是从这些形式语言的宣泄中得到快感。

不尽的白墙黑瓦，薄云遮日，细雨纷飞，正好让水彩的天性得到了尽兴注释，水渍、留白、笔迹的轻拂扫掠，建筑的交错、空间的层次、情景的氛围，都在笔触的叠置中显现，一切技巧的显现都是那么的自然而巧合。水分的韵味似乎比色彩的缤纷更为重要，这或许更为符合对象的真实。而那些在黑白调子的对象上涂抹出太过丰富的色彩，在雾气空濛中画出丰腴的光色，只是那种画法的一厢情愿。黄海的作派有些像是新吴门画派，习性中有的是信手拈来而又游刃有余，不喜拼尽全力而弄得画的人看的人都觉很累。聪明而闲适中夹杂着两份慵懒，不经意间溢出些许文采。我们好像看到画家过于轻松的作画姿势，有着那个地域的画者特有的有事没事踏着玩的心境，好像感到画家刚刚起身离开座位，留下充满即兴挥洒的笔意，使画面就定格在一种未完成的状态。

《春日江南》540*790CM

黄海又画雾都。他几乎每一年都会去探访水彩画的故乡英国，他在伦敦的浓雾中穿行，在爱丁堡湿冷的细雨中徘徊，在格拉斯哥那条湿漉漉的500年前铺就的石板路上留下脚印。他捕捉浮在索尔斯伯里田野上变化多端的云彩，还有穿射云隙后聚集在巨石阵上的光影斑驳。与其说黄海是在感受着一种水彩画面的氛围，还不如说是在探寻这种艺术语言发生的起点，考察滋养水彩发育的那种特有的气候、土壤，更有那种人文环境与艺术气息。英国水彩有着过于丰富的谱系，画家们有着多样的身份与丰富的作画状态。正是英伦三岛的学者、绅士、贵族、画家们发现了风景、废墟、遗迹还有殖民地的异国风情，植物学家、历史学家、皇家学会会员发明了考古、旅行、探险，还用插图、钢笔画、速写去描绘标本、地貌、景物，水彩画更显现了淑女们的雅致，记录了达尔文与库克船长的标本式描绘，传教士的教科书式的示范，丘吉尔的情怀与修养，勃朗琼的全能般的挥洒自如，更有透纳的光色空濛与水汽蒸发……

罗塞蒂、拉斯金、威廉•莫里斯是作家、诗人、学者、画家，也都画出一手特别优雅的水彩画，当然透纳的水彩比油画画得更多更有典型性。而后来保罗•桑德比、约翰科特门、理查德•布宁顿的画成为了英国水彩画的代名词。没有哪个地域比英国更具备自然、艺术、人文的那种特定条件，使得水彩艺术得以催生、成熟、繁盛而为别国不可替代，它的影响与传播胜过拉斐尔前派，胜过比亚兹莱。英国的水彩画就如同中国的人文画，在太强的绘画性、诗性中打上了那种文化品格的烙印。黄海在英国发现了水彩画的真相与真情，久久揣摩了正宗，品味了原汁原味。

《冬日》

《暖阳》

《园子西北角》

他对苏格兰的熟悉不在苏州之下，在那里他有了更多的体验与思考，比较与发现，有更多的时间去做更深入的研究。他边走边画，边看边记，他进博物馆进画廊，他办了一个又一个画展。这时他的水彩多有短期的即兴之感，将那乡村、教堂、古堡画出另一种情趣，融进了一些疾速的线条，一些漂亮的颜色，就对景写生而言完全可以挤进英国水彩的现代编年画册。英国水彩画更多的是作为一个美术史的名词为我们所熟悉，而在英国的那些画廊里并不多见。但是当他满眼看去时，整个英国无疑就是一幅幅活生生的水彩画，温德米尔湖的波光，苏格兰高地的藓苔，威德福德庄园黄色砂岩砌成的都铎式城堡，莎士比亚故居的木构老屋，还有透明的飞动的莫测的云彩，水彩的画意无处不在。

中国水彩画在土山湾落脚，经历了工程图绘、建筑渲染、中学师范图画课作业、色彩练习写生工具等等的身份转换。经过了150年的传承，经过了被粉质颜料作画的替代，又经历了30多年的喧嚣，或是商品化的滥觞，或是一味求安德鲁•怀斯般的精细，或是像理查德•雷德那样的洒脱，海派的轻盈轻浮，对着照片的超级描写，现在她又开始回归本体。而黄海的水彩就是这种尽显本色之作，是几经浮沉后的率性解脱，是极度写实后的概括抽象，是直切水彩媒介的图式提炼与符号意指。他又是那个曾经盛极一时的水彩画群体的仅存的执着的没有停步的探索者，突破了周边轻浮单薄之风的包围，没有受到获奖作品的一味纤细逼真的干扰，而是回归了这门艺术的本体趣味与张力。

出门就是细雨薄雾中平江老街的小桥流水，睁眼就是永远不会干涩的白墙墨瓦和湿漉漉的留园、盘门三景、北寺塔。水彩画几乎就是苏州的原生态式的艺术，就如同黄山的云雾是天然水墨画，光照之下的教堂、草垛、睡莲产生了色点色束的漫射。许多人背着相机跑一趟西藏就很容易变成一个摄影家，画那种苏式或照片式油画的人，去巴黎工作室住上半年，都可以带回来一批印象派式的写生。我们又会看到，北方的画家用水彩肌理去制作干裂的冻土与枯萎的枝桠，南方的画家去画摆出来的几乎看不出媒介的静物与水果，而大批涌向苏州的移民画家们长期处于水土不服的样子。

《桥》 570*765CM

《水乡晨光》570*765CM

《塘河》570*765CM

《下塘》 570*765CM

黄海的画面是悦目养眼的那种轻松意象。不少构图呈示为进行时态，似未画完但又看不出什么地方还需要再画。画面是对景物的印象，更是对水彩画的印象。他有的是炫技般的华彩，有着涂鸦般的恣意轻松。他的作品是水彩画本性演绎的示范级之作，它从不同的技巧中叙述水彩作画的趣味所在，揭示水彩艺术的本真价值。水彩画的特性就决定了是一个特别讲究技巧的画种，而黄海画水彩似乎是在画种变得模糊、媒介走向综合的氛围中，重新找到了水彩画的新的品格与不可被替代的存在理由。黄海就是一个天生的水彩画家。

《格拉斯哥大街》405*510CM

《苏格兰》405*510CM

他年复一年，来往于苏州、英国，画皇家花园时眼前不时浮现出网师园的景象，画瑞光塔时稍一走神看到的却是圣保罗大教堂，在那种寻找、比对、交替、映证中归于融汇。当然，一切的一切，都凝聚为画家内心的幻觉与神往，他的偏好他的天性他的才情，他的内心情愫，他的心境，沉淀出的学养，生发出的趣味，一种可以察觉到又难于控制的意绪。

黄海曾经这样写道：“上世纪20年代中国的一位留学剑桥的著名诗人，再次访问剑桥后曾写下著名诗句。这诗句在中国知识界几乎家喻户晓：‘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当我离开这里回到东方时，我的绘画将珍藏起英伦的每一片云彩。”

邬烈炎（南京艺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设计学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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